Rachel RJ

【明楼中心向】长夜将尽 13

13 东风

小说当密码本借鉴了其他谍战小说的情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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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明楼来76号的时间并不频繁，大部分情况是76号情报处和行动处的长官来找他。但这次例外，他是来布置前往衢州机场附近渗透破坏的行动人员名单的，顺便“关心”一下76号的工作。76号行动处处长的办公桌上散落着一叠档案资料。从这一叠资料中要选出10人，分三批组建刺探衢州机场布防情况的小队，这是明楼自己参与的方案，只是具体细节交由76号执行。当然，这些名单最后还是一如既往地要泄露出去。

      明楼的记忆力是极好的。他迅速地翻看一遍人事档案，记下这批人的大致相貌年岁。按照刺探情报的路数，不是伪装成记者就是伪装成摄影师。在这批档案中，他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
     林冰玉，不，是“杜鹃”。她和另外两个报务员的名字并列在一起。看样子，渗透破坏的人员是要通过电台和上海交流的。或许他们这里可以成为“东风”的突破口。

     下了班，趁着夜色，明楼前往一家药铺。“最近睡眠不好，抓几副安神的药。合欢皮和首乌藤有吗？”

      “没有了。只有茯苓和酸枣仁。您要看看吗？”

      明楼点点头，走进药铺门后的暗间。“杜鹃”正在等他。她脱下军装，穿了一身阴丹士林蓝的旗袍。

      “师哥。” 年轻的女报务员开口唤他。

      “别叫我师哥。”明楼的口气是温和但不容拒绝的。“白天，我们职务相称，在这里，我们互称同志。”

      “眼镜蛇同志。”她改口说道。“清乡委员会和76号选中了我，去在衢州机场附近活动，打探机场的布防情况。”

      “在名单上我看到了你。”明楼说。“军方或者日本的谍报机关可能会给你们一套特殊的密码。你们使用什么密码和特高课交流，会成为情报破译的关键。到了衢州附近，你去找一位联络人接头，接头信物是一把折扇。”

      明楼拿出一只细长的匣子打开，里面是一柄精美的折扇。扇面上题的字是“庄生晓梦迷蝴蝶”，绢面上绣着几只粉蓝色的蝴蝶。

     “对面的扇子上是'望帝春心托杜鹃'。接头地点在蓝心咖啡厅里，时间会通过密电传递。”明楼说道。他知道，对面的接头人也是一位大家闺秀，用折扇正是再合适不过了。他没想到，程锦云和明台竟然被派到了浙江，这么快就继续要为同一个任务而战斗了。

     “保证完成任务。”林冰玉利落地回应道，眼里却透出一丝苦涩。

     “你好像有什么心事。”明楼说。

     “我不得已要把我的姐姐牵扯进来了。”林冰玉扣上另一只手腕上的青玉镯。“我的姐姐青玉，是上海滩的模特，虽然不是太知名的模特。我要借着为她拍影片采风的名义，以摄影师的身份在衢州四处活动。她哪里能答应为日本人刺探情报帮忙？她本来有成为电影明星的机会，因为不愿意为日本人演出而宣布息影了。告诉她我是潜伏的地下工作者又是违反纪律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明楼按了按眉心，竟然露出了一个苦笑的表情，想到了他同样脾气耿直的姐姐。“你尽量瞒下来她，就说只是为了拍摄新政府的宣传品，顺便帮她拍摄照片。”

     “姐姐的直觉可是敏感的很。”林冰玉叹了一口气。“她也一直在试探我的身份，或者已经同抗日者打过交道了。很早以前她经常在一家影楼拍照，还帮那个影楼的经理藏过什么违禁的东西。我回家的时候觉得这太危险，和她大吵一架……”

      明楼的神经骤然绷紧。“哪家影楼？”

     “好像是南京路上的，已经倒闭了。”林冰玉说。“那个经理好像死于非命。或许是倒腾东西被人做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好好关照你姐姐的安全，尽量保护好她。”这句话不像是明楼吩咐下属，而是提醒自己。那影楼经理让他想起了郭骑云。他听明台说起过，郭骑云还有一个三流小明星的女朋友。乱世的爱情终是无果的，人人皆逃不过战争的劫数。

     “'东风'或许是一本书。”林冰玉出发数天后，他们就得到了密钥可能的来源。这只渗透破坏的队伍与特高课联系的密码是特殊设计的，密钥来自一本英文小说，霍桑的《红字》。但明楼和明诚找来《红字》，来回翻找了几遍，也没有发现与“东风”片段契合的密码。

     “重庆方面也发来电文，截获的密电中又出现了新的重复字段。密码本可能是一本书。英文的小说或者杂志。其中反复出现一些字段。”明楼说道。“或许日本军方的密码本不是《红字》，是另一本不同的小说。”

     “小说？”明诚想起在约瑟夫住所看到的小说。他记忆力极佳，事情结束很长时间后仍可回忆出大概。“约瑟夫的寓所有很多本小说，英文的，德文的和拉丁文的。他作为主导设计改进密码机的人，也可能选定密码本和密钥。约瑟夫博士几日前还邀请我去他的住所喝酒。也许再得到机会……” 

      “就算把他灌醉，也不能在书房中逗留太久。”明楼思索着。“得有大致的搜索范围。”究竟是哪一本呢？约瑟夫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有那么多本书，而翻开抽出只需要一瞬。依照他的性格，会选择怎样的一本书作为密码本？

      “首先排除法文，德文和拉丁文的书籍。古典文学？他对音乐的喜爱主要是古典作家的作品。雪莱？济慈？华兹华斯？”

      “不，我认为会是一本通俗读物。”明楼说。“密码本不只是约瑟夫一个人使用，艰难晦涩的大部头很不方便。那本书一定是一般人携带也不至于太可疑的，或许是一本休闲小说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记得他的书架上有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系列。”明诚说。“他对破案和推理也有兴趣。”然而，这个探案系列至少有六七本。短短几分钟内翻看过来找到密码的标记并非易事。

     进到约瑟夫的房间并不困难，这位数学家并不像谍报人员一样工于心计。喝酒叙旧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。尽管头脑清醒，明诚仍然装作醉眼朦胧，连话都说不利索了。喝到这个程度，他是会满脸通红的，恰巧能把醉意演得更真。

     “为我们的友谊干杯……”明诚故意手一抖，洒了些酒在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  “不好意思，不好意思，我去一下洗手间。”明诚晃晃悠悠扶着桌子站起来，听见约瑟夫往桌子上一趴，栽倒下来的沉重声响。

     一步三晃地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，明诚并没有返回客厅。他的动作也神奇地利落起来，一转身进入了书房，动作利落地翻开了书桌上的那本《空屋》。这本小说正摊开在书桌上，自然是首先查看的对象。他阅读速度本就极快，一目十行地翻找着可能的标记。密电中重复的数个电文片段已经悉数被明诚预先背下，只需要翻找小说中的对应部分。但整本小说翻完，从头到尾也没有出现过标记。

     一番简单翻找，他又抽出一本《血字的研究》，约瑟夫提到过这本小书，而且它在探案系列中相当有名。然而，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。明诚有些焦急起来。剩下的时间不多了。

      抬眼间，明诚看到了《最后的致意》。福尔摩斯的最后一案正是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为背景。在《最后的致意》中，福尔摩斯作为一位间谍与德国的情报特务周旋，用假情报迷惑对方。east wind coming。“东风”是什么，他一下子心下了然。他几下子抽出《最后的致意》，翻到小说的结尾，那里折起一页，用笔圈出了记号。

    “东风要来了。这种风在英国还从来没有刮过。这股风会很冷，很厉害，华生。这阵风刮来，我们好多人可能就会凋谢。但这依然是上帝的风。风暴过去后，更加纯洁、更加美好、更加强大的国土将屹立在阳光之下。”就是这里，“east wind coming”的出处。

     明诚会心一笑，将小说放回原位，走回客厅之中。约瑟夫还趴在桌子上倒头睡着。

     “小说找到了。”这是明诚回到明公馆，推门而入的第一句话。  “最后的致意。那文字倒有几分说出我的心境。”

      已是深夜，但明公馆的灯还亮着。明楼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。他是在这里等候明诚的。他相信以阿诚的能力定能顺利完成任务，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。如果不是因为明长官在人前的身份做派，他甚至想要开着车去约瑟夫住处去接明诚。但如同此前的任何一次任务一样，明诚顺利归来了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“最后的致意”几个字让明楼内心一震，但片刻就反应过来，这是小说的名字。 “书房里应该就有这本小说，我去找找。我还煮了茶，现在还是温的，你喝一杯解解酒。”

       明诚片刻有些愣住。竟然有轮到大哥给他煮茶的一天。但其实，他从小何尝没有受到过大哥的关照？虽然确实这些年是自己伺候对方更多……他倒出一杯茶来，茶水的温度还在。他在伏龙芝受过训练，畅饮伏特加也不在话下，这点酒还不至于特殊去解。但冬夜的这杯热茶，心里自是让他暖暖的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明楼拿过从书房里找到的小说，翻了翻末尾福尔摩斯的东风颂。“怪不得说反应心境。”明楼感叹道。现在是午夜时分的黑暗，是三九寒冬的冷酷。但风暴过去之后，他们的国土必将更加美好，无论他们是否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……

      “拿到密钥之后会顺利吗？”明诚问。

      “那就看重庆的工作了。至少，我们尽了我们的职责。”明楼说道，翻了翻整本小说。

      “不如一起看看小说的其他内容吧。”明楼突然有了一个奇异的主意。是了解密码本的内容，也是一种……放松？他们两人很久没有一同读过小说了。这样亲密松弛的时光还是在巴黎。

      两人窝在沙发上一同读起小说来。他们阅读速度相近，靠得也很近，呼出的气息都交缠在一起。明楼突然发觉，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故事真的适合他们。他们何尝不是亲密无间的战友，灵魂相通的搭档？他们还有着兄弟的情谊，比福尔摩斯和华生还要密切……